从索诺兰沙漠的一片空地上拔地而起的芯片工厂正在测试“巨大”这一概念的极限。建设中的园区占地约465公顷,比纽约中央公园还要大。它的投资额达到1650亿美元,是地球上最昂贵的工程之一。
矗立在菲尼克斯城北郊的这片工厂体现了美国追求工业自给自足的雄心。这些工厂用于生产先进的计算机芯片,也就是现代制造业的大脑。它们将为提供人工智能服务的数据中心提供动力。
美国政治领导人将这些工厂视为应对地缘政治动荡和大流行病等灾难的保险。无论发生什么状况,美国都不用担心计算机芯片的供应。
但在这一举措背后居于核心地位、被视为对国家安全至关重要的企业却并非一家美国公司。全球行业龙头台湾积体电路制造公司(下称台积电)调动了投资、人力与专业知识,使这些计划成为现实。
数十家公司——有些是美国的,但更多来自东亚——也纷纷在此建厂,从化学品、零组件到建筑与工程服务,为台积电提供所需的一切配套支持。它们总共为当地经济投入了400亿美元。
这就是菲尼克斯转变为计算机芯片中心背后无法回避的事实:如果没有来自太平洋彼岸的专业技术和资金,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发生。美国上一次大型本土芯片厂上线还是在2013年。因此,美国缺乏在没有大量外援的情况下自行建设此类芯片厂的经验。
而且即便有这样的协助,建厂过程仍然状况不断、失误百出,而且代价极为高昂。从地图上的一片空白变成如今有人称为“硅漠”的地方,这一过程凸显出美国社会的一个决定性特征:繁复的官僚体系常常阻碍雄心勃勃的愿景,带来混乱、不确定性与延误。这往往会强化惰性,阻碍发展。

在台湾本土,台积电惯于积极行动,获取惊人扩张所需的资源、人员和政府许可。然而在菲尼克斯,台积电及其供应商却不得不与另一种体制的种种复杂性作斗争。
获取相关批文的过程相当混乱,他们为此屡屡受挫。具备所需技能的工人也不好找。他们承受着更高的运营成本,凭借意志力和巨额资金才得以撑下来。
在美国建厂的压力下,台积电已经完成了一座所谓的晶圆厂——目前正在生产芯片——同时还在继续建设另外两座。该公司还规划在菲尼克斯再建三座工厂,以及两座先进封装设施。当这些计划全部完成时,该公司预计其近三分之一的高级芯片将在美国制造。
特朗普总统誓言要重振美国制造业,并在他提出的经济计划中把这一点放在了核心位置。他大力依赖关税,以此迫使企业在美国设厂、雇用美国工人。他实际上是在押注:在全球最大消费市场内部生产商品的吸引力,足以抵消其他挑战。
然而,这一看似简单的方案却面临着这样一个现实,即美国缺乏具备必要技能的劳工。
而且在台湾,台积电及其供应商通常在专门的工业园区内建厂,通常只需从中央主管机构拿到一张许可即可。在亚利桑那州,他们必须与市、县、州和联邦各层级的法规打交道,需要获得数以千计的审批。
“我们最终制定了1.8万条规则,这花费了我们3500万美元,”台积电董事长暨总裁魏哲家说道。

这些抱怨源自美国一个非凡的成就:几十年来,美国利用法规减少了空气和水污染,同时提高了工作场所的安全性。然而,围绕这些法规成长出来的官僚体系往往杂乱无章。
台积电在菲尼克斯建厂,体现出各方对地缘政治风险的重新评估。在台积电总部的决策者并非盯着地球仪后得出结论,认为菲尼克斯是最适合制造芯片的地方。相反,该公司是在回应客户的需求。
台积电并不设计芯片,它为苹果、英伟达等企业代工生产芯片,英伟达正处于人工智能爆炸式增长的核心位置。
近年来,台积电的客户越来越担心过度依赖台湾工厂——中国主张这个自治岛屿是其领土的一部分。如果北京动用武力夺取控制权,导致芯片供应受阻怎么办?出于这种担忧,台积电已经开始在全球建厂,包括德国和日本。
台积电的一位主要客户曾敦促它在美国建立一座先进制造工厂。
拜登政府决心减少美国对遥远工厂的依赖。它试图通过《芯片与科学法案》拨出超过520亿美元的补贴来吸引计算机芯片制造商。这笔资金包括为台积电提供的66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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