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是如何应对特朗普政府喷涌而出的新闻洪流的?驱动我们报道的新闻原则是什么?在许多人只想让自己的观点得到验证的时代,为什么《纽约时报》还要发表挑战读者既有假设的内容?我们希望在哪些地方派驻更多记者?这些决定到底由谁来做?
那个“谁”就是周看(Joe Kahn),他自2022年6月起担任《纽约时报》总编辑,领导着超过2000名记者的新闻编辑部。在他的领导下,我们报道了美国经济动荡、乌克兰战争、10月7日袭击、以色列-哈马斯战争、拜登总统退选,以及现在这个正在挑战法治、言论自由和盟友关系的第二届特朗普政府——正在成为里根以来历史影响最大的一个总统任期。
我们最近向读者征集了关于周看的工作和我们的报道的问题。我把它们归纳整理,并补充了一些我自己的问题,包括他最近中国之行的一些观察——他曾在1990年代中期和2000年代初两次担任《纽约时报》驻华记者。
对特朗普总统的报道
大多数读者提问都围绕特朗普总统。左翼读者喜欢我们深挖特朗普商业交易的调查报道,希望看到更多;右翼读者喜欢我们报道特朗普执政的有效性和影响力,也希望看到更多。有些读者希望我们直接称总统为法西斯;另一些读者希望我们把他描绘成爱国者。大家都希望我们来当“新闻裁判”。你如何应对这些相互冲突的期待?
读者在互联网上已经能轻易获得海量的观点和评论来验证他们的世界观。那不是我们的角色。
我们的做法是深入、彻底地报道,挖掘事实、呈现各种视角,帮助人们理解世界,并对公共关切事项进行问责式新闻报道。有时候这意味着要给读者呈现挑战他们既有成见和信念的信息与观点。我们会反复审视特朗普对权力的可疑主张,以及他对民主规范和法律规范的漠视。
这种报道比简单贴标签更有价值。
弗吉尼亚州阿灵顿的辛西娅·刘易斯问,我们如何决定报道特朗普的行为——具体来说,用多少篇幅去报道他“对他眼中的敌人(也就是另一半美国人)的粗暴对待和对AI粗俗而幼稚的运用”?还有读者提到他给民主党人打上“叛国”的标签,称呼一位记者是“小猪”。
特朗普的言行风格常常本身就是新闻,或者是新闻的重要组成部分。例如,他用人工智能把自己描绘成战斗机飞行员,向抗议者倾倒污水,这成了一篇关于白宫使用AI和低俗图像的报道。我们已经多次率先揭露他对“敌人”的报复行动,以及他对司法规范的颠覆。
我认为我们的责任在于报道他那些具有新闻价值的言行,将其置于具体背景下,审视他是否具备推动这些事项的法定权限,进而深入调查其行为的影响与后果。
来自加州圣安塞尔莫的洛兰·麦克维写道:“《纽约时报》对特朗普总统的新闻报道是否比以往任何一位总统都要多?感觉确实如此。”您如何看待我们对特朗普的报道尺度把握?
在我有生之年,没有哪位总统在自己的第二个任期前10个月里发起了如此之多的行动。
然而,我们的目标是呈现与特朗普无关的广泛报道领域。这包括经济、教育、宗教、社会事务、健康与养生、科学及文化等方面,并重点展示来自全美乃至全球、与总统议程无关的报道。我们每日构建数字版与纸质版报道时,都会考虑到这样的报道广度。
芝加哥的伊丽莎白·加罗提出了一个相关问题:“你们如何跟上这样的报道量?当这么多记者和订阅者如此依赖你们的工作来获取准确信息时,你们又如何找到时间照顾自己?”
谢谢你的这个问题。我们很幸运拥有强大的报道资源,使我们能够很好应对重大新闻事件,即便是像战争或特朗普颠覆联邦政府这样具有持续性的新闻。例如,我们派驻白宫的团队规模就是前所未有的。
但是,像特朗普第二任期前10个月这样的重磅新闻,总是会给少数关键的对口记者和责编带来巨大压力。他们不仅要争分夺秒地报道突发新闻,还要力求解释重大进展并提供背景信息,主导调查性报道,并帮助以视频、音频和文字等多种形式来讲述这些最重大的事件。
中国的快速变化
我想让你谈谈最近的中国之行。那里让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当年在中国的时候,我们经常报道的一个主题是它试图追赶其他东亚国家和西方。如今,很明显中国已处于领先地位。它建成了世界上最好的公路和高铁系统。它制造豪华而精良的电动汽车。它井然有序且总体安全的城市里有(过度)充足的现代化住房以及新建的公园和步道。相比之下,美国则显得相对停滞。











